特朗普重返白宫百日，美国民主“警钟大作”

在特朗普总统重返白宫仅一百余天的时间里，美国社会对于行政权力边界的忧虑迅速升温。

根据公共宗教研究所（PRRI）于4月底发布的最新调查，有52%的美国人认为，特朗普是“一位危险的独裁者，必须限制其权力，否则将摧毁美国民主制度”。这一观点在民主党人中获得了87%的认同，在独立选民中为56%，即便在共和党中也有17%的人表达了相似担忧。与此同时，仅有40%的受访者对特朗普的执政持正面看法。

截至5月1日，特朗普在移民遣返、合法身份撤销、多元平权（DEI）禁令以及新闻自由受限等多个领域广泛动用总统行政令，引发全国范围内至少328起诉讼。

“这与匈牙利、土耳其、印度等国家那种缓慢发展的威权主义最大的不同在于，美国这种对法院裁决和法律的公开无视非常迅速和直接，”加拿大多伦多大学政治学教授卢坎·艾哈迈德·韦（Lucan Ahmad Way）在5月9日一场有关美国民主弱化的线上简报会上如是表示。

民主观察项目（Bright Line Watch）组织了500多位美国政治学家进行评估，要求他们以0（完全独裁）到100（完全民主）为评分标准对美国民主状态进行打分。2024年11月特朗普再次当选后，该评分曾为67，而在其二次执政数周后，分数已降至55。

韦教授指出，当前美国正出现一种“微妙的法律或准法律滥用”，如诽谤诉讼与网络骚扰，“显著提高了主流反对声音的代价”。他说：“民主的核心要素之一，是人们可以批评政府，而不必担心因此遭到税务稽查、商业机会受限，或是面对骚扰。”

他警告说：“如今，许多美国人——不仅是少数族裔与移民，甚至包括主流建制派——在表达对特朗普的不满时也会犹豫三分。”不少捐助者害怕因支持民主党或左翼组织而遭到打击，新闻机构也出现自我审查的现象。

更引人担忧的是，韦教授表示：“假设特朗普健康状况稳定，我会非常惊讶他不谋求第三任期。到目前为止，这几乎已经成为一种可能的现实。”

事实上，特朗普本人已多次暗示可能“打破惯例”谋求三任。在3月底接受NBC采访时，他声称自己“并不是开玩笑”，并表示“现在考虑还为时过早”，但也提出一个可能的方案：由副总统万斯（JD Vance）出马参选，胜选后再将总统职位“移交”给他本人，“这是一种方式，还有其他方式”。

根据美国宪法第二十二修正案规定：“任何人不得被选为总统超过两次。”然而，特朗普正在寻求法律技术路径来规避这一限制。

芝加哥大学法学教授阿齐兹·哈克（Aziz Z.Huq）指出，宪法第十四修正案第三条明确禁止参与叛乱或为叛乱提供协助者担任政府公职。他表示：“根据2021年1月6日国会骚乱中的所作所为，特朗普完全符合这一条款的适用对象。”尽管如此，2024年3月4日，最高法院在“特朗普诉安德森案”中裁定，仅国会而非各州有权以此条款将其逐出选票，这一裁定等于“掏空了第三条的实际效力”。

但哈克教授也指出，特朗普第二任期已经打破了众多政治、法律、经济和文化惯例，这也可能为民主党提供了重新找回民意支持的机会。

“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民主党及许多世界各地的中左翼政党接受了‘新自由主义’经济议程——包括市场自由化、金融放松管制等政策——从而失去了对工人阶级的吸引力。”哈克说，“但今天，不再有那种稳固的政策共识，这给民主党带来了空间，可以提出更直接回应民众经济压力的政策，来应对威权民粹主义。”

不过，纽约市立大学宪法法律教授格洛丽亚·布朗-马歇尔（Gloria J.Browne-Marshall）认为，目前的民主党缺乏远见：“他们靠恐惧号召选民，但那是特朗普阵营擅长的工具。”

她补充道：“我们早已看到非洲裔美国人和其他边缘群体的宪法权利长期被侵蚀，但过去我们还以为这种权力滥用会止步于此。”

“威权政权不会因退让而停手，只会变本加厉，”布朗-马歇尔警告说，“这一切的最终目的，是要在2045年——美国成为少数族裔占多数的国家之前，确保权力牢牢掌控在手中。”

她引用马丁·路德·金的名言作为结语：“如果美国真正实现平等，它就不再想要民主。分享权力是非常困难的，而在一个假装权力共享的国家，真正实现这种共享更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