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犹太人圣诞节吃中国菜?
美国犹太人自20世纪起经常赴中餐馆就餐,这在纽约犹太人中尤为常见。与欧洲饮食相比,含乳制品相对较少的中餐是一种更容易被犹太人接受的“非洁食”。除此之外,早年犹太裔和华裔移民在纽约市比邻而居,加之对1930年代德国和意大利反犹太政权的担扰,都促进了美国犹太人对中餐馆的亲睐。
美国犹太人圣诞节去中餐馆用餐的习惯是影视作品中常描绘的一种刻板印象。不过这一传统确有现实依据,起因可能是由于圣诞节当天没有其他餐馆开门营业。
圣诞节期间犹太人前往中餐馆就餐的现象有着详实的记录。犹太教拉比约书亚·埃利·普劳特(Joshua Eli Plaut)所著《圣诞节洁食:庆祝犹太人的季节》(Kosher Christmas:'Tis the Season to Be Jewish)一书第三章《我们在圣诞节吃中餐》(We Eat Chinese Food on Christmas)是关于这个主题最为流行的论述。
美食作家李竞(Jennifer8.Lee)在她的著作《幸运签饼纪事:中餐世界历险记》(The Fortune Cookie Chronicles:Adventures in the World of Chinese Food)中探讨了这个问题。
“从1880年到1924年,估计有300万犹太人从东欧来到美国,其中75%居住在曼哈顿下东区,”李竞说。“这是一个华人已经住在附近的社区,中餐馆也已经有了,所以这两个庞大的移民群体紧挨着住在一起。”
这些犹太移民的美国化的过程的一部分是出去吃饭。李竞说,在1900年代初期,中餐馆是必去之地。
“在1920年代和30年代,中餐馆在绘画和电影中被表现出来,去中餐馆被视为有教养的和国际化的,”她告诉美国之音。“因此,如果你想给一个女孩留下深刻印象,例如,你会把她带到附近的华人社区,你会显得很见过世面。”
根据1936年的一份报道,当时下东区犹太人口稠密的社区有18家中餐馆开业。相对于当时盛行的意大利或德国餐馆,犹太人在中餐馆里感到更为自在。
约书亚·普劳特认为犹太人在圣诞节吃中餐的起源至少可以追溯到1935年,当时《纽约时报》报道了一位名叫Eng Shee Chuck的中餐馆老板在圣诞节当天将中式炒面送给了位于纽瓦克的犹太儿童之家。普劳特还提到,“多年来,美国各地的犹太家庭和友人在平安夜和圣诞节在当地中餐馆聚会、闲聊,加强社交和家庭的纽带,并参与犹太人在圣诞节期间最喜欢的活动。中餐馆已经成为塑造、重塑和宣示犹太身份的地方。”
中餐对犹太人的吸引力
中餐馆老板不会敌视犹太人,这让犹太人感到安全,而同时他们也被中餐馆的异国情调所吸引。
许多犹太人认为在中餐馆吃饭是对犹太本位主义的挣脱,是对于过分强调犹太文化的一种反思。很多纽约犹太人都认为在非犹太餐馆吃饭更能彰显他们是有品味、文雅的“纽约客”。
在最初的东欧犹太移民之后长大的的几代纽约犹太人更认同世界主义的理想,而食用中餐则成为了其中一个重要的表征。
一些犹太人说他们觉得自己与中餐馆有缘的另一个原因,因为中餐馆里没有其它餐馆里那么多的宗教符号。
中餐与犹太洁食
中餐为犹太人提供了从严格的犹太洁食到非洁食的过渡,使犹太人能更容易得将非洁食融入他们的饮食之中。中餐非常适合犹太人的口味,因为与美国其他几乎所有菜系不同,传统的中餐烹饪很少使用乳制品。犹太教规不允许饮食中混合肉类与乳制品,因此犹太人通常可以在中餐馆点肉类菜肴而不必担心其中会含有奶酪等乳制品。而像意大利等其他菜系经常会将肉类与奶酪混合在一起。
生活在美国的大多数第一代犹太人始终严格遵守犹太教饮食规定。但许多第二代犹太人虽然仍在家庭中保持洁食习俗,但外出就餐时则变得更加灵活。中餐的特点使这些犹太人能够合理化食用非洁食的这一决定,因为中餐通过切割、剁碎、切末等处理,让猪肉、虾、龙虾等犹太教传统中不可接受的肉类不再呈现其自然状态,使它们更容易被接受。这类肉类处理手法在中国古代文献中称为“割烹”。经过处理的食材与其原始状态完全不同,被犹太人视为“安全的不洁食物”(safe treyf)。例如,猪肉被隐藏包裹在馄饨之中,就与犹太三角馄饨十分类似。
最终,这使得许多美国出生的犹太人完全摒弃了犹太教的饮食规定,认为这些规定不切实际又不合时宜。通过吃中餐来打破犹太教规,年轻一代的犹太人得以表达他们的独立性与世界主义的理念。
此外,在美国的正统犹太社区中,也确实存在完全遵守洁食规范、受到拉比严格监管的中餐馆。
圣诞节期间的另类社区感
自1993年以来,在西海岸的加利福尼亚州旧金山,丽莎·格杜尔迪格(Lisa Geduldig)都会在圣诞节假期期间主持“宫保犹太洁食喜剧”(Kung Pao Kosher Comedy)表演。
数以千计的客人在旧金山“皇宫酒楼”(Imperial Palace Restaurant)观看接连几个晚上的演出,其中包括中餐宴会和犹太喜剧演员的节目。
“对于那些在圣诞节期间可能感到‘另类’的人来说,这是像一个社区那样聚集在一起,并以世俗方式庆祝节日的地方,”格杜尔迪格说。“我们有几十年来一直来这里的犹太客人,也有非犹太人的客人,他们在寻找一些有趣的事情来做,不想在圣诞节那天孤独一人。”
这种异类感是美国犹太人和华裔美国人在美国最大的宗教节日期间都能体会到的。加利福尼亚州奥尔巴尼的环境科学家希拉里·桑德斯(Hillary Saunders)承认,这对她小时候来说是一种熟悉的感觉。
“在成长过程中,我在圣诞节感到非常孤独。我记得不绝于耳的圣诞音乐让我感到非常孤立,”她说。“但知道犹太人也有这个传统,你可以走进一家中餐馆,发现其他人也在做同样的事情——这很令人欣慰。”
“对于犹太人来说,每个节日都有与之相关的食物,”桑德斯补充道。“对我来说,圣诞节的味道就像中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