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燕旅游专栏】千山之国、浴火重生一参观卢旺达大屠杀纪念馆

作者：成燕

触目惊心、鲜血淋漓的一组数据：每分钟7人，每小时400人，每天10000人被杀，在1994年4月到6月，这短暂的百天内，卢旺达大屠杀夺走100多万人的生命。

Genocide,这是我第一次学到的恐怖新名词一灭绝种族。

此次非洲之行，我把参观卢旺达大屠杀纪念馆压到了最后一天，因为是吸取了上次参观波兰奥斯维辛集中营的教训。记得那年那天参观结束后，那场纳粹大屠杀惨烈的那种沉重感、压抑感，那种窒息感、绝望感让我内心无法平静，当晚一夜无眠，后半夜发起无名高烧，严重影响了接下来的一段旅程。此番谨记教训，待结束了二星期乌干达、卢旺达美好旅程后的最后一天，再直奔大屠杀纪念馆。

总统专机神秘失事

我和女儿是第一批到达的参观者，买好门票正准备入馆，纪念馆工作人员看了眼我俩胸前挂着的照相机，轻声细语地提醒我们，如果入馆后想拍照，需要另付$30美刀。有些意外，但我们当场掏钱，付了一个人的$30美刀，就一人拍照一人看吧。

1994年4月6日晚，卢旺达总统哈比亚利马纳和布隆迪总统恩塔里亚米拉在赴坦桑尼亚首都出席关于地区和平的首脑会议后，同机返回卢旺达首都基加利，未料飞机在机场降落时，被一枚火箭击落，总统专机神秘坠毁，然而真正的袭击者尚未找到，两位总统和机上随行人员全部遇难。

此导火索拉开一场震惊世界的卢旺达大屠杀，胡图族和图西族两大部族之间互相猜疑、指责，全国局势迅速恶化。次日，由胡图族组成的总统卫队绑架并杀害了图西族总理乌维兰吉伊马纳女士和3名部长，同时组建了临时政府。图西族反政府武装“爱国阵线”拒绝承认将其排除在外的临时政府，宣布向首都进军。至此，卢旺达内战大爆发，伴随着两派武装在前线的激烈厮杀，胡图族极端分子在全国范围内大肆残杀图西族和胡图族温和派，实行恐怖Genocide—种族灭绝政策。从1994年4月7日开始的100天的大屠杀里有近100万卢旺达人死在弯刀，锄头，棍棒和火器之下，一半多的图西族人口被灭绝，其杀人的速度数倍于当年纳粹用毒气残杀犹太人的速度。短短百日之内，近百万无辜者被残酷杀害，200多万难民逃亡国外，另有200多万人流离失所，酿成近代历史第一人间惨剧。

殖民统治种下恶果

大屠杀是长期殖民统治种下的一个恶果。胡图族和图西族是卢旺达的两大部族，分别占全国总人口的85％和14％。在欧洲人来到卢旺达之前，胡图、图西两个部族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殖民主义者在卢实行“以夷制夷”的政策，在两大部族之间轮番制造矛盾，从而埋下两者不和的种子。

而几个世纪以前，胡图族和图西族是基于阶层和部落而非种族才被划分为两个群体。胡图族人普遍是乡下的农民，图西族人多数拥有牛畜，这使得图西族人变得富有并掌握了政权。当欧洲人，特别是比利时人，来到非洲时，他们与图西族人一同合作加深了这一制度化的鸿沟：基于容貌和身高，胡图人被视为低等的种族。在比利时传教士的帮助下，图西族人强迫胡图族人工作，同时否认其政治地位并剥夺其接受高等教育的权利。20世纪60年代以前，图西族占据统治地位，拥有绝大部分土地。1959年，胡图族掌了权，对土地进行重新分配，许多图西族贵族只好逃往邻国。

从此，胡图、图西二族，部落仇、种族恨，新仇旧恨，怨怨相报何时了？

妇女命运人间惨剧

从大屠杀纪念馆的一个展厅走到下一个展厅，一段录像、一组图片看下来，我大脑一片空白，一阵晕眩，胃里开始翻江倒海，我闭上眼睛，使劲地吞咽，把胃里翻腾上来的那股恶酸气硬是強压了下去。什么都是恐怖的，只想离开这个让我恐惧、害怕的地方。而边上一群参观者中，有位白人妇女已经开始情不自禁的轻声抽泣。

声声泪、字字血控诉着在卢旺达大屠杀中，成千上万的妇女被强奸，胡图族极端分子故意将艾滋病患者从医院释放并且让他们组成强奸小队。男人们很快就被刽子手们杀害，而女人们的遭遇却更加悲惨，她们先被强奸，而后又被告知自己会因被传染了艾滋病而慢慢地在痛苦中死亡。

几乎每一个12岁以上的女性幸存者都是强奸受害者。她们被单个人强奸，被轮奸，遭受枪棒等尖锐物的攻击，被酸灼伤到体无完肤，甚至是被当作性奴。

由于无数图西族妇女遭受了胡图族野兽残忍的大规模性暴力摧残，据统计在这次卢旺达种族灭绝过程中诞生的孩子约为二万人，而且大部分母亲在这些暴力侵犯中染上了人体免疫缺损病毒（包括艾滋病病毒）。这些母亲感受到了尊严的失落，同时生活在孤独无援的悲惨境地之中。他们的家庭将这些孤独无依的孩子和母亲拒之门外，使他们陷入了更加悲惨的生活环境及情感空间，她们饱受恐惧与屈辱，但看到新生儿纯洁的小脸，伟大的母性使她们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孩子是无辜的。

多么极具讽刺意义，野兽们没想到的是，他们的恶行加速了两个民族的血脉交融。

只是，不管大屠杀后有多少强奸犯被关进监狱，大规模强奸带来的可怕后果至今仍影响着卢旺达人民的生活，超过67%的在大屠杀期间被强奸的女人都是HIV阳性患者。所有的幸存者的体验都是极不寻常的，许多女性在被强暴之后还被强迫目睹了整个家庭的屠杀，这些女性生活在不可思议的悲剧之中，然而卢旺达的未来却和这些女性息息相关。因为在种族灭绝之后的卢旺达，幸存者中女性占了70%以上，整个国家需要依靠这些女性重建家园。

非洲人命、不值钱吗？

卢旺达大屠杀在发生前曾有明显迹象。当时的联合国驻卢旺达维和部队指挥官达莱尔将军指出，卢旺达大屠杀本可避免，只是因为国际社会近在咫尺而没有采取行动制止。

1994年1月11日，大屠杀发生前3个月，达莱尔就对可能发生的大屠杀有了预感，曾向联合国维和行动部发出电报，报告卢旺达胡图族武装正在囤积武器，准备对图西族大开杀戒，图西族处于危险之中。然而，联合国维和行动部以“超越权限”为由，拒绝了达莱尔的请求。接着，达莱尔奉命向比利时、法国和美国驻卢旺达大使通报了胡图族正在加紧备战的情报，但仍未得到有效反应。

大屠杀开始后，联合国安理会曾试图采取行动，由于美英两国的漠视和不介入政策，始终未能采取有效行动。就这样，在短短100天的时间里，超过100万无辜民众惨遭杀戮，其中绝大部分为图西族人。

胡图族人通常会将图西族人聚集在像体育馆一样的地方进行集中看管，然后对其进行集体屠杀。展览厅的其中一张图片显示几千名图西族人为躲避胡图族极端分子的追杀，一起拥进一个大教堂并把自己反锁在里面，未料锁门的铁链被枪打开，暴徒们破门而入，将里面的3000多名群众全部杀害。教堂的讲坛上盖着一块血迹斑斑的白布，密集的枪洞布满教堂四壁。

胡图军队用弯刀、手榴弹、步枪等杀害图西人。他们推倒或者轰炸图西人避难的教堂和学校。临时军队鼓励甚至强迫当地居民杀死他们的邻居。人们如果拒绝，就异于自寻死路。恐怖暴动席卷了城市，乡镇，村庄。甚至相当偏远的山区也发生了部族屠杀，一卡车一卡车逃难的妇女、儿童被杀死，路边沟旁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达莱尔将军痛心疾首地说，制止这次大屠杀，其实只需要5000名装备精良、授权明确的联合国部队就行了。他总结认为，此番惨剧发生，失败属于联合国驻卢旺达维和部队，因为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胡图族极端分子残酷地杀害了近百万无辜者；失败属于几个西方大国，因为它们有能力却没有及时制止大屠杀；失败属于联合国，它未能给身处困境的少量援助部队以支持。他同时也深深地自责，自己身为指挥官，是这失败集体中的一员。

而众多非洲国家的媒体则抗议：卢旺达大屠杀是全世界的大悲剧，西方大国有能力制止而一直没有行动，更是难辞其咎。有些非洲媒体更是大声疾呼，在西方大国的眼里，“非洲人的命不值钱”。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我的双腿像灌了铅似的一步一挪，来到了最后的一个儿童展厅，我在门外犹豫再三，沉重的脚步跨出又收回，我再也没用勇气继续下去了。

走出展厅，仰头望向碧蓝的天空，深深地呼吸着清新的气息。一个当地人手执鲜花走向对面的巨大墓碑，那儿是超过25万大屠杀遇难者的最终归属。25万遇害者，已化为历史云烟，少数人留下了照片，供游客参观与纪念。我们走到纪念姓名墙，短短的几面墙，远远无法书写那25万人。悲剧虽已远去，但却不能尘封，需要纪念与反思。

20多年过去，今天的卢旺达已经逐渐从当年大屠杀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实现了民族和解。在现任总统卡加梅带领下，全国人民聚精会神搞建设，一心一意谋发展，整个国家和平安定，秩序井然，经济腾飞，昂扬向上，成为了非洲发展的一颗明星。

我们在卢旺达近一个星期的行程中，一辆车、一个司机兼导游带着我们母女俩过城市、越乡镇、穿小村，几乎横穿大半个国家。卢旺达小国青山绿水、蓝天白云，四季常青，凉爽宜人，景色极美。旅行非常的安全，老百姓也是极其友好。唯一有些感觉的是，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密集或是稀疏的人群处，皆有持枪的军人监督维护。看得出来卢旺达政府是外紧内不松，时刻防备着。

我们的导游告诉我们，今天卢旺达人的身份证上已经不再标注胡图族、图西族的民族身份了，今天在那个国家里，只有一个民族，那就是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的卢旺达民族。

铭记历史，展望未来。愿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不再发生类似的悲剧。我的愿望就是世界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