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燕旅游专栏】58岁,5895米,中国大妈登上非洲之巅!
作者:成燕
母女俩成功登顶非洲之巅一
5895米的乌呼鲁山峰
雪说:你来或者不来,我都不能等你太久了!
58岁,为何要去登乞力马扎罗山?
三进非洲,期盼着能一暏乞力马扎罗山的壮丽容貌。前二次来非洲不知是运气太差还是人品仍不够好,总之是无缘一睹非洲最高峰的乞力马扎罗山。
这第三次来到东非,在肯尼亚西察沃国家公园,我与伙伴们清晨猎野,眺望远方,天地相接的地方仍是一片茫茫的云雾,慢慢地,天际边出现了一道红霞,不敢相信我们的好运气,突然间云开雾散,天空中浮现出一座披着淡粉色霞光的乞力马扎罗山顶,我们一起趴在越野车上,盯着雪顶出神……,唉,我要是再年轻十岁!
想去爬乞力马扎罗山,纠结于这个“我要是再年轻十岁“,因此这件事最初只是想想而已。
有一天,当我在家中整理三进非洲的照片,又看到了披着淡粉色霞光的乞力马扎罗山顶,突然感到被什么击中了,我仿佛听到了乞力马扎山顶日渐融化的白雪之喃喃细语声:你来或者不来,我都不能等你太久了!
从此,内心似乎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呼唤着,乞力马扎罗山冰雪消融前,你要到乞力马扎罗山去,你要亲眼看一看这个5895米的非洲最高峰、亲手摸一摸非洲之巅的高山云海冰川,和那终将融化的皑皑白雪……
我开始不断思念,脑海里不停萦绕着乞力马扎罗山雪顶的样子,从最初的想想而已,到后来真的觉得自己开始沉不住气了,攀登乞力马扎罗山成为我难以遏制的冲动。
心一横,让“再年轻十岁“这个纠缠我的心魔见鬼去吧!终于在纠结半年后下定决心,开始为攀登乞力马扎罗山收集各种登山攻略、研究登山路线,着手联系非洲的登山旅行社并开始加强锻练,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这年的初夏,徒步走完秘鲁四天三夜、最高峰4200米的印加古道并登顶马丘比丘遗址后,让我陡添底气并信心大增。
不是吗,有些事,现在不做,一辈子都不会做了,我今年已经58岁,再不付诸行动,只怕登乞力的梦想就要付诸东流了。
Poly Poly慢些、再慢些!
老妈,算你狠!女儿嘿嘿一笑,倒头便睡。
此时母女俩历经几十小时的长途飞行刚刚抵达坦桑尼亚离乞力马扎罗山最近的莫希小镇,时间已是深夜12点,而第二天早上7点,旅行社会派向导来接我们开始登山第一天的徒步。
人算不如天算,我提前大半年订好的飞机票原定晚上7点到达,没想到飞到阿姆斯特丹机场恰巧碰到荷兰航空公司罢工,飞机晚点几个小时,如此这般留给我们仅有可怜的几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时差加上长途飞行的疲惫让我在床上辗转难眠,看一眼隔壁床上睡得正香的女儿,暗叹一声:对不起了,女儿!
乞力马扎罗山,非洲第一高峰,最高点乌呼鲁—Uhuru Peak海拔5895米,位于赤道上的雪山,以一种遗世独立的甚至带有戏剧性的身姿,矗立在非洲大草原上。
世界上的山有千千万,但可以由穿短袖到羽绒服,由赤道的热带雨林一路攀登至山顶的皑皑白雪,这是地球上任何其它山都不具备的。
乞力马扎罗常被认为是世界七大山峰中最易攀登的一座,因为它是七大山峰中唯一一个不需要专业训练,普通游客也可以登顶的山峰。
二位向导、四位队员的合影
当我们的正向导Viviano,我为他起个中文名:唯唯诺诺简称唯诺,带领着我们迈出跨向乞力马扎罗山的第一步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只见唯诺脚跨一步、腿提二提,身子再连晃三晃。我紧随其后,没料到他搞出这些名堂细节,一个趔趄跘到他身上,差点俩人一起摔个大跟头。
我哑然失笑,不要说队里另外三个30多岁的年轻队员,就连我这个快60岁的老队员都嫌弃,不至于走那么慢吧?
Poly poly,唯诺回过头来看我们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你们万水千山来到乞力马扎罗山,你们的目标是登顶,不是来参加什么比赛,慢慢走可以让你们更好地适应山地气候变化,在接下来几天的高海拔严重缺氧的环境里有缓冲自己的机会。来,请跟随我,poly poly,放慢脚步,慢慢来才能走到终点。
接下来唯诺压着步子又poly poly了二下。整个登山小队,我们母女俩,加上来自佛罗里达的马里奥和来自旧金山的塔沃,四个人杂乱无章的步伐在一个小时后渐渐一致,虽然做不到唯诺那“一步二提三晃“的招牌慢动作,可跟着唯诺,竟然也慢慢走出了些许韵味。
远远望去,我们几个人就像电影里慢镜头下的人,龟速着前进,每人看着前一个人的后脚跟poly poly地走着。后来的事实证明,跟着正向导唯诺跨出poly poly的第一步,就是保证顺利登顶成功的一半。
攀登乞力马扎罗山有多条线路,此番我们选择的是八天的Lemosho Route-莱莫绍线路。
这条线路难度虽高,但拥有所有可以抵达顶峰的7条路线中最美的风光,攀登者从山的西侧出发,一路饱览热带雨林、高山草甸、雪线之上的云海冰川,景致变化丰富。
莱莫绍路线人少,避开了几条热门路线上的大批人流,不那么拥挤。而8天行程让我们有较长时间适应高海拔,所以也被认为登顶成功率最高。
第一天徒步7公里、最高海拔2780米,基本都在热带雨林中穿行,沿途除了简单的上坡,其余道路平坦开阔,高大的树木、绚丽多彩的野花、清新扑鼻的山风,一行人poly poly,走得轻松愉快。
Jambo,你好!
第二天穿出雨林,继续前进我们已是走进云中。
海拨高度在慢慢地上升,随着海拔上升地面植物也开始变得稀少,取而代之的是高山草甸。此刻,一片片的云层从我们头上飘过,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头,每一步都是离顶峰更近一些。
一抬头,看到了灿烂阳光里第一眼的乞力马扎罗山。积雪的山顶,仿佛就耸立在眼前,实际却距离我们还有整整五天的路程,我心里一阵激动又欢喜,面朝雪山挥手致意,乞力马扎罗,从此我们会牵手一路相伴,直到抵达顶峰时的深情拥抱!
乞力马扎罗,从此我们会牵手一路相伴,直到抵达顶峰时的深情拥抱!
Jambo,你好!Porter一背夫们肩扛、头顶着沉重的行李,踩着又滑又不平的山路健步如飞地纷纷超过我们。几乎每一个从我们身边路过的背夫都会亲切地跟我们打招呼,而我们也开始用当地斯瓦西里语Jambo热烈地回应。
乞力马扎罗国家公园规定,游客必须有当地旅行社提供向导和后勤服务。旅行社这次为我们四位登山者配备了2名向导和15位挑夫,没有他们的协助,登山客是无法登顶乞力马扎罗山的。
在进入国家公园的门口时看到,每一名背夫要将携带的行李过秤,行李重量不能超过20公斤,以免对背夫们的身体造成影响。
我们的副向导Goodluck,我为他起中文名字好运,好运告诉我们,以前对背夫的重量没有规定,结果屡屡发生背夫因背驮重物在缺氧的高山里不幸累死的悲剧,从此国家公园明文规定并过秤每位背夫进山时所背负的重量。
我们轻装上阵,背夫们需要背负我们8天所有的生活所需。每天,背夫们在我们抵达营地时已经在目的地搭好帐篷,待我们入帐后会送来温水,让我们洗去一路来的风尘,再引领我们去吃饭的大帐篷里饮下午茶搭配香喷喷的爆米花的同时,晚餐也在密锣紧鼓地准备着。
我们轻装上阵,背夫们需要背负我们8天所有的生活所需
背夫们背着20公斤重的行囊轻盈地在云端里穿云踏雾,成了乞力马扎罗山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有些背夫会在腰间挂上个小收音机,边走边听音乐。好几次,我们听到了美国今年音乐流行榜上的曲目。真的是音乐无国界,自由和快乐永恒!而我,却在乞力马扎罗背夫们身上看到了一种真正的非洲精神,背夫们即便那么累,身上的货物那么重、衣物那么单薄,鞋子那么破旧,但是,他们累并快乐着!
女背夫餐风沐雨求生存,脚脚艰辛、步步沧桑!
唯诺告诉我们,他成为向导前曾经当了四年背夫,而副向导好运也当过二年背夫。他们属于少数聪明好学的背夫,想方设法改变着自己的命运。俩人都是先当背夫攒学费,然后去了开设在乞力马扎罗山脚下的旅游学院学习18个月,毕业后从背夫升为山地向导。
每一名山地向导都得从背夫或厨师干起,经过多年的磨砺并进旅游学院深造,才能转正成为一名正式向导。向导在整个登山团队中居主导地位,工资也比背夫和厨师要高出一两倍。山地向导在当地也是热门并受人艳羡的工作。
这二位向导的偶像是他们的老板,也就是我们这个旅行社的老板莫那西。据他们说,莫那西16岁开始当背夫,20出头靠自己的努力转正为向导,不甘心当向导,再努力一把自己创业做老板。今年刚满30岁的莫那西在当地已经很有成就,经营着一家口卑极佳、雇有40多个向导、二百多个背夫的旅行社。我们几位就是因为网上的好评才选择了这家公司。
不过唯诺向我们透露,他今年38岁,岁月不饶人,因此他对当老板无甚兴趣,他更向往着能转成比山地向导轻松些、开车带游客们看动物猎游的向导。反倒是24岁的副向导好运踌躇满志,显示出一派未来必当老板的豪气干云。
她,头顶着一个白色的草编蒲包,来来往往众多背夫里唯一一个女背夫,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玛丽,头顶着一个白色的草编蒲包,来来往往众多背夫里唯一一个女背夫
每次擦肩而过时她会与我们的二位向导热聊,同时也向我们展开热情的笑容并用一连串的Jambo招呼我们。看得出来,她很想与我们聊天,碍于语言的障碍,我们双方唯有用笑容来交流。向导介绍:她是Mary-玛丽。
玛丽服务于另一家公司,碰巧她服务的这个团队走的路线与我们的八天团完全重合。
山路崎岖,男人和女人背着重物时的差别在高海拔的山路上尽显高低。玛丽头顶蒲包,晃晃悠悠地走得很慢,她总是落在她那个背夫团队的最后。因此我们几乎每天都能在路上遇到并超过她。而每次见到她我都会塞二颗糖给她,让她补充些能量。我们向导说,她哪舍得吃,全省给家里的二个孩子了。她其实每次都是最早一个出发,最后一个到达营地。我听着心里一阵酸楚。
云雾缭绕的营地
傍晚在营地,Jambo!玛丽轻敲我们的帐蓬,笑盈盈地从胸前围兜里取出二个新鲜饱满的生红薯送给我们。我顿时眼睛一亮,开心得欢呼起来,烤红薯,正合我胃口。
在这海拨4千米的山口,胃口已然差到极点,倘若来口香喷喷、热呼呼的烤红薯,想那米其林大餐不过如此。我咂咂嘴猛咽了几下口水。赶紧又从包里抓了一大把糖果送给她,一边比划着让她把生红薯去交给我们的厨师烤来吃。估计是她没听懂,因为晚餐没吃到我热切期盼的那二个烤得软糯香甜的红薯,我们母女俩直呼遗憾呢。
帐篷里远眺乞力马扎罗山
第三天,一路没见玛丽,我们四人开始念叨并想念了。原来玛丽的笑容那么温暖人心,多少给我们枯懆乏味的徒步添增了些许乐趣并减缓了我们的疲劳。
我问唯诺,难道玛丽这个女背夫也得和其他人一样背上20公斤吗?唯诺崭钉截铁地说:一两也不少!
我刨根问底,玛丽为什么当上了女背夫?唯诺轻叹一声:年轻的玛丽十五、六岁就和当时同样年岁的男友恋爱生娃,家中子女众多的玛丽父母把她和婴儿一起赶出了家门,懵懂无知的少女一下成为妈妈,不知该如何面对接下来残酷的人生道路。
当时有个年龄大她两倍并有家室的乞力马扎罗山的背夫大叔伸出援手帮助了她,玛丽又为这个帮助她的背夫大叔生下了第二个娃。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二人闹翻,背夫大叔离开了玛丽。玛丽独自要养二个孩子,不知能干些什么,没有文化,但所幸年轻还有体力,无奈也走上了这条艰辛的背夫之路。
我心疼玛丽,为了养儿育女,踏上背夫苦路,每天头顶20公斤重的蒲包,未来无可避免的颈脖腰椎膝盖的长期劳损;怜惜她人生道路好比此弯弯山道,坎坷曲折,脚脚艰辛、步步沧桑……
哦,好像前面传来了玛丽爽朗的咯咯笑声。Jambo!又见背夫玛丽,笑容依旧灿烂,温暖如阳光!
Mama Simba,妈妈辛巴
”心跳99,血氧含量84“,唯诺每晚过来测量我们的血氧和心跳。通常血氧低于80意味着高反,一旦血氧饱和度不足于60,那就需要紧急下撤了。
唯诺测试完后露出洁白的大牙笑着说,”还不错耶!你现在出现的气短气喘、头晕头疼、睡眠不好、食欲不振甚至呕吐二次,都是高原反应的症状。不过到了这个海拨高度,这些高原反应都很正常,不要有心理压力,妈妈辛巴,你明晚一定能登顶的,Hakuna Matata(斯瓦希里语不要担心)“。
妈妈辛巴!我忍着头痛抿嘴一笑。电影”狮子王“里小王子辛巴的妈妈,多么生动形象。
不知从哪天开始,是哪位背夫率先喊起,我们队伍里所有的人开始喊我妈妈辛巴,看来乞力马扎罗山地的百姓们对电影”狮子王”一样是耳熟能详啊!
几天下来,背夫们与我们俨然亲如一家,每天在我们快到达营地前,背夫们会在山路口迎接并帮助接过我们的行李,每个被分配照顾我们的背夫会忙着帮我们四人脱鞋、掸灰,甚至帮忙捏吧几下酸张疲劳的大腿。而营地里最热闹的就是此起彼落的妈妈辛巴声。
我总会分发些糖果给这些勤劳可爱的背夫们。庆幸出发不顾女儿反对,多拎了二斤糖果上山。
如果把登山活动看作一条经济链,乞力的背夫们是位于最低端的一层,最苦最累却又挣得最少,我能回报的就是决不吝啬小费。我现在已能分清山路上哪些是我们队的背夫了,凡是亲切地喊我一声“妈妈辛巴”,嗯,自己人呐!
这是八天登顶计划中的第四天,从3800米上升到4600米的Lava Tower—熔岩塔做适应性训练,然后队伍要开始下撤到3900多米的巴兰克营地一Barranco Camp过夜,这几天都是爬高睡底,用来帮助我们适应高反。
头痛欲裂,我开始连续呕吐了二次,高反终于来袭,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剧烈。高原反应一直是我的软肋,几次三番与高原反应搏命相拼。
在南美洲玻利维亚海拨4900米的高山上头疼欲裂,一夜无眠,在秘鲁印加古道4200米处上吐下泄,在5200多米珠峰大本营度过的那一夜最为悲惨,更是刻骨铭心,记得那晚双手紧拥大钢瓶氧气一夜无眠,头爆脑裂,心慌气短,一颗老心脏随时都要“呯跳”了出来,感觉当晚上帝有可能把我招了去。第二天一早舍命观看完日照珠峰金顶的绝世美景后,下山直奔日喀则医院挂急诊,吊点滴,总算救了条老命。
虽说乞力马扎罗被认为是世界七大山峰中最易攀爬的,实际上,乞力马扎罗山的环境十分严苛,海拔的高差,气候的多变,山坡的陡峭,都是登山者们的考验,每年挑战顶峰的二万五千多人中,只有一半的人能够真正登顶5895米。
乞力马扎罗不像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那样具有挑战性,但攀登上同样要求体力。这个高海拔、低气温以及偶尔的強风使得攀登乞力马扎罗山困难并且危险,因此每年都会发生游客在攀登乞力马扎罗山过程中不幸丧生的事故。
我的胃此刻很不争气,间歇性地上下逆蠕,喉咙口阵阵痉挛性收缩导致恶心想吐。我躲到一旁灌木丛中,终于没忍住又狠狠地吐了一地。我知道,是我低估了乞力马扎罗,这座非洲最高峰,普通人可以徒步登顶的大山,狠狠地给了我一个下马威!
妈妈辛巴,Are you OK?向导队友们个个关切问候!女儿扶着我坐下休息,我开始运用好友萍教我的”杨氏腹式呼吸”来作深呼吸并吞下一颗止呕吐的小药丸子。
回想起出发前与我一起走过秘鲁印加古道的小妹玲对我的细微叮咛:带上这药那药,可别忘了止呕药;还有临行前小燕妹、张姐姐的壮胆鼓劲聚餐……,一股暖流涌上心间,我浑身又蓄满了力量,脚步一下轻盈起来。
我浑身又蓄满了力量,脚步一下轻盈起来。
山径小路,走来75岁的日本励志大叔!
这个八人的日本登山队走的线路与我们完全重合,我在第一天的登记处就看到,八人中三人已过70,最年轻的63岁,而队伍中年龄最大的就是这位75岁的大叔,浑身充满活力,一路与我们频繁打招呼,被我们称作为励志大叔。
今天我们又相遇,共同挑战这堵岩壁垂直、相对高度250米左右、被认为难度很大的Barranco Wall—巴兰科峭壁。
攀爬这堵像墙壁一样直直竖立的岩壁,没法像通常的盘山路那样迂回上山,而必须沿着悬崖上的石块从底下直接爬到顶上。
由于一面是悬崖一面是深谷,我们必须收起登山杖,手脚并用,小心翼翼地把身体尽量贴紧山体而确保平衡。此刻,山路拥挤,似乎所有的队伍和背夫们都在同一时间开始登爬,除了各自呼哧呼哧的吃力喘息声,已经听不到往日热闹的Jambo声声了。
我们已经追上了日本团队。有个专门向导照顾着这个75岁的励志大叔,他看上去手脚微微发抖,爬几步就得歇歇喘口气,但他眼神坚毅,一步一步缓慢地向上爬着。在经过最窄处的一块被叫做kissing rock,意思是非常之窄、人必须拥抱并牢牢贴住的这块著名的“吻石“时,他真的轻轻拥吻了“吻石“,然后潇洒幽默地再做了个飞吻动作。
排在队伍最后的是75岁的日本励志大叔
啊,多么励志!这样的精神多么令人感动,这样的年纪要有多大的决心勇气和不输于生命的气魄才会踏上这样的征程?我低头浅笑,75岁的我会怎么样,妈妈辛巴?
只有在乞力马扎罗山,只有在一定的海拨高度,你才能遇见这种奇怪的、仿佛可以活动、行走、对话的植物,它的名字响响亮亮,叫做史前本木千里光。
乞力马扎罗山特有的植物:史前本木千里
千里光只有顶端的叶子是绿的,其余部分都已枯萎。向导说,千里光的神奇之处就在于枯死的枝叶不会脱落,依旧围着主观,向顶端护送着养分。我们穿行在这样一片神奇的植物间,仿佛回到了史前,回到了人类祖先的世界。
妈妈辛巴,副向导好运把我从遐想中喊醒,请过来,与这颗最大的,只有我们乞力马扎罗山才有的千里光合个影!
全体成员与乞力马扎罗山合影
One team,one dream,一个队伍、一个梦想!
半夜11点半,激动人心的冲顶正式开始了。
出发前,唯诺把冲顶的八人围成一圈:我们四人、二位向导加上将陪我们一起冲顶的二位背夫,八双手齐刷刷地合在了一起。
唯诺双眼紧闭,口中念念有词,我听不懂他的斯瓦西里语,但我明白,他一定是在祷告此番登顶的成功。
那一瞬间,热血开始沸腾,我们似一群奔赴战场的战士,大有一去不返的悲壮慷慨豪情!我的眼睛忽然模糊了,眼泪挣扎着 悄悄滑落……
“One team,一个队伍“,耳边传来向导和背夫们铿锵有力的口号声,我们跟着一起响亮地喊了起来,“One dream,一个梦想“!“No sweat,no sweet,没有汗水,哪来甜蜜“!
非洲兄弟们的豪言壮语,鼓舞着我们豪情满怀!我遥望着头顶无比透彻寂静的星空,轻呼一声:非洲之巅,我们来了!
Poly poly,唯诺边说边庄重地跨出了登顶第一步,还是他那招牌动作,一步二提三晃,我紧随其后,亦步亦趋。
我已站在云端之上
登顶队形跟平日一样,只是增加了二位身强力壮的背夫协助我们。我看到其中的一个背上了一罐氧气瓶,以防不测,而万一真的发生意外,二个背夫大汉能及时把我们背下山去。另一个则背上了热水壶,里面灌满姜茶,让我们在需要时喝上一口,真是细致又周到。
周围一片黑暗和寂静,唯有我头灯照着的前方一小片光亮和头顶上的星星闪烁。
上山成Z字型,火山灰沉积的砂石小路,旁边就是悬崖,看不清周围到底是什么样子,只看到前方和后方队伍的头灯,宛如一条发光的丝带,承载着所有登山者的梦想、坚持和希望。我想,登山的魅力就在于此。
一个多小时走下来,空气更加稀薄,氧气含量只有平地上的一半了,我像骆驼一样张大鼻孔呼吸,感觉双脚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好像浮在空气中移动。更要命的是,为了保证自己登顶前能睡上几小时,我临睡前吞下的那半颗安眠药,依然无比有效并忠诚地发挥着药效。
我好想睡呀!一路走着,很多次出现瞬间恍惚的感觉,似乎睡着了几秒钟,我的意识在模糊和清醒之间,脚步在半梦和半醒之间。
我好像又睡着了,整个人像喝醉了似的摇摇晃晃地朝着前面唯诺的后背靠上去,这一靠把唯诺和我自己都惊吓得跳了起来,边上可是万丈悬崖,踩滑或走错一步路,都会坠落山谷。我后悔莫及,恨不得抠出这半颗忠诚有效、此刻却是坑苦毒害我的药丸子。
唯诺适时让大家停下休息并让背夫给我端上一碗热乎乎的姜茶压惊。继续,在黑暗里一步一步朝山顶走去,每一步都感觉是耗费了所有的气力,意志也一点点被消磨。
风迎面吹来,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呼吸愈发困难,冰冷而稀薄的空气让我的喉咙疼痛难受。向导背夫们已经接过我们四人的背包,好让我们空手前行。为了不让我们脱下戴着的二副手套,他们开始体贴地为我们几人喂水并擦去我们不断淌下的清水鼻涕,让我惊㤉、羞愧又倍觉温暖。
副向导好运带头哼唱起一首好听的坦桑尼亚民歌,唱完后又连呼几声:一个队伍,其他人高声附和:一个梦想!我则像个梦游人般的梦呓:没有梦想,只要梦乡,我好想就地躺下,即刻进入梦乡。
5hours pain,lifetime pride!五个小时的痛苦,终身的荣耀!
不知又走了多久,昏昏沉沉之中,耳边飘来了鼓舞人心的口号。向导和背夫们又唱又喊,总是在我们快要绝望时又看到了希望。
听到唯诺在问塔沃,需要吸氧吗?身高一米九几、38岁的塔沃伏在一块大石头边,开始不停地呕吐。塔沃喘着粗气,摇头不想吸氧,旁边背夫帮他擦嘴揉背。
唯诺当机立断把队伍分成二组,让副向导好运和另一个背夫带着我们三人先行登顶,他则和那个背着氧气瓶的背夫一起陪伴塔沃,视塔沃状态而定是否再登顶。
“妈妈辛巴,你今晚表现特别棒,你一定能上去的“!分手前,唯诺特意过来给了我这个队伍里年龄最大,能力体力最差,他最放心不下能否登顶的中国大妈一个大大的拥抱,温暖而美好。
唯诺最后一次把我们八人聚拢鼓劲,他嘶哑着嗓子喊出:”5hours pain, lifetime pride!五个小时的痛苦,终身的荣耀“!
过了海拨五千米,我发现有些人陆续地往下撤,他们是放弃登顶的人。借着头灯的光亮,我认出了75岁的日本励志大叔,他被一位向导搀扶着往下走。我默默向他致敬,虽然没有成功登顶,但他的励志精神会激励鼓舞我一辈子!
五千五百米,我们途中认识的徳国中年三兄弟中的大哥下来了,他看到我们时说了声祝你们好运。
黑夜里冲顶的登山勇士们
五千六百米,今晚与我们一直交错行走的英国威尔斯大学37名学生中的其中几名被向导们架着往下撤。昏暗的头灯下,我认出了昨天在营地里做瑜伽的这个美丽小姑娘,我分明看到了她脸上挂着的二颗晶莹透明的泪珠,离登顶不远,功亏一篑,可见她心有多么不甘。
我像个机器人那样机械地迈左步、跨右步,步履蹒跚。
走不动了,真的走不动了!这下一个放弃登顶往下撤的人该轮到我了。是啊,生命诚可贵,但别为了登山把命丢掉,放弃吧。女儿好像猜到了我的想法,她过来紧紧拥抱了我并鼓励道:“妈妈辛巴,你真行啊,我为你骄傲。再坚持一下,我们一起去顶峰看日出”。
终于,在我们的身后,远处出现了一线徘红,天际微微泛蓝,霞光渐渐染红云海,与云海勾勒出无与伦比的美景,日出竟然在我绝望痛苦的时候来临。
远处出现了一线徘红,天际微微泛蓝,霞光渐渐染红云海,与云海勾勒出无与伦比的美景,日出竟然在我绝望痛苦的时候来临
好运突然宣布,我们已经到达5756米的第二高点Stella Point,根据官方规定,到达这个点就已经算你成功登顶,一样能获得一张官方登顶证书。
坦桑尼亚政府颁发的登顶证书
夜,应该已经结束。黎明的曙光就是希望。靠着这种特殊的、只有乞力马扎罗山才能激发的毅力和意志,我已经克服了内心的软弱和一夜的疲惫,战胜了这一路上折磨我的高反和睡意,我确信自己能够到达5895米的乌呼鲁顶峰。
夜,应该已经结束,黎明的曙光就是希望
好运让我们稍作停留,再一鼓作气继续前行。Stella Point到最高点乌呼鲁峰的距离只有几百米,但是因为海拔高,所以需要45-60分钟才能到达。这一段道路相对平坦,两边是常年的积雪和冰川,这,就是海明威笔下乞力马扎罗的雪了。
这,就是海明威笔下乞力马扎罗的雪了
近在咫尺,我终于可以亲眼看到、亲手摸到被海明威赋予不朽灵魂的乞力马扎罗的雪了,我俯下身来,亲耳聆听雪的细语呢喃:在过去的八十年,乞力马扎罗山顶的积雪不断消融并已经萎缩了80%,在今后的二十年里,“赤道雪山“奇观彻底融化消失并与人类告別之前,你来了,Jambo!
就是这里,非洲巨人之肩,乞力马扎罗之巅,我在这里圆梦。
5895米,生命里的一座丰碑!
20分钟后,我们开始下山。我边走边回头,想多看几眼乞力马扎罗的雪。
从顶峰撤到Stella point,我们遇到了仍在坚持向乌呼鲁顶攀爬的塔沃他们。
不知是因为我们已经成功冲顶,还是塔沃他们即将冲顶成功,此地相见,竟好比亲人重逢,每个人都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连向来冷静自若的唯诺也红了眼眶。我在顶峰没有落下的热泪此刻哗啦而下,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加油,小兄弟!塔沃比我们晩一小时成功登顶。
8天7夜,一天一世界,我们在热带雨林里穿梭,在高山草甸间跨越,在云海云雾上漫步,在火山石荒漠里跋涉,最后一夜,在银河繁星的闪烁照耀下,我们成功登顶乌呼鲁峰。
5895米,我生命里的一座丰碑!一路汗水,一路艰辛,但我在非洲这片炙热的土地上感受到了四季变迁,看到了最稀奇可爱的植物,最震撼人心的滚滚云海,最美的璀璨星空,更收获了特别珍贵的友谊。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一步一步实现自己的梦想更幸福快乐的事?
妈妈辛巴,公园出门处,玛丽在招呼我,看得出来她已经等我很久了。登顶的前晚,我让女儿把玛莉喊到我们帐蓬,送给她一条真丝围巾,二双羊毛袜子和一条防雨裤,因为知道,此生不会再相见。
玛莉腼腆而紧张,张了张嘴又说:妈妈辛巴,能给我20元吗?我一楞,颇有些意外,但马上从背包里摸出付完小费后剩下的最后一张50元币。一旁女儿问:你确认要给她吗?她并没有服务我们哎。女儿美国长大美式思维。我把50元给了她,殊不知背夫玛莉下了怎样的决心在这儿守候,鼓足了怎样的勇气来开口索要。钱不多,但玛丽带回家可以给二个孩子在餐桌上添碗好菜,再添置几件新衣。
Jambo,背夫玛丽,真的再见了!
看着玛丽离去的背影,我又想起了我们的向导、厨师和背夫们,昨夜,我付给他们无比丰厚的小费,我们登顶成功的军功章上有他们的一半。
我把护膝、绑腿套和防雨衣送给了唯诺,唯诺腿上绑着的那个磨破的绑腿和他那个招牌动作一路上在我眼前晃了八天。
我再问唯诺二个问题,之一,为什么所有队伍都会选在半夜登顶?之二,登顶前他念念有词的斯瓦西里语说了些什么?唯诺微笑而不语。好吧,留给我自己慢慢琢磨解答吧。
我又把遮阳帽、围脖套和手套送给了副向导好运,难忘好运在登顶路上给我擦鼻涕的双手竟然没戴手套。好运,我祝你好运,早日实现梦想当老板。
我想起他们今早离开营地时载歌载舞的欢乐笑脸,现在他们应该回到各自的家中和家人团聚了吧?明天,他们又要重新踏上征程,再次忍受高寒和缺氧,路漫漫其修远兮……
我们的向导、挑夫们载歌载舞庆祝登顶
Jambo,我的非洲向导和背夫兄弟们,祝你们好运!回眸,最后看一眼即将消失在云端里的乞力马扎罗山!